监军范袶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满满一车的书简,以及两个仆从。
军营内不可驾车,一车书只能靠人力搬,读书人哪能做得了这些力气活,范袶三人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不得不靠在车上休息。王翦在帐中不出,三军无一人帮忙,都在看戏。
“这天下的事情,原本就是很简单的,可就是有了这些读书人,上下嘴皮子一碰,简单的事情就变成了顶天的难事。”
这是王贲的原话,现在的他正和季英等人一起坐在地上看戏。
赵政看了一会,走上前从车上抱了一堆书,范袶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继续来回的运着书。
没用多长时间,一车的书就已经搬完,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赵政一人搬的多。
“多谢将军”
范袶行礼道谢。
“先生不必”
赵政挠了挠头:“其实,我为先生搬书是想向先生借一册书简。”
“不知将军想借何书?在下书简虽多,但皆是个人所好。”
“我没读过书,就是家中有个兄弟读了几年,教我也认了些字,先生要是有闲置的书册,借我一册就是。”
范袶转身从小山一样的堆里翻出一套竹简:“将军既然未读过书,那便先从圣人之道读起,这《论语》便是最适合将军不过了。”
“不用这么多”
赵政连连摆手:“我手下那些个兄弟,都是粗人,难免有些磕碰,将书简弄坏了可就不好了,我还是先拿一册。”
“也好”
范袶点点头,拿出一册递给赵政:“将军看完可以来找我取下一册,若有疑问之处,也可来询问。”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赵政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书简,入手沉甸甸的,发黄的竹片上泛着光泽。
“将军在战场上虽然用不到这些,但读些书总还是好的。”
“当然!当然!”
赵政如获至宝,在赵地的时候他就想着读书,心中向往读书人。现在亲手摸到竹书,难免会有些激动。
赵政转身告辞,范袶也起身去将营见过王翦。
监军到来,主将应该是摆上一桌酒菜宴请,本来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但主将都想着监军能够在呈往王城的帛书上写的好些,就摆上一桌酒菜来封口,多年下来,传着传着也就成了不是规矩的规矩。
范袶入帐的时候,王翦正在给弓松弦上油,看到他进来,也没有说话,继续做着手中的活计。
“将军担忧之事,在下心中也是知道些的。”
范袶盘膝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包豆子:“咸阳带来的咸豆子,最适合下酒。”
王翦让人拿来两壶酒:“军中不得饮酒,这两壶酒算是贿赂监军了,以后在送往王都的帛书中还要请监军美言几句。”
“将军放心,袶此次来,随带一车书简,军事之上,袶一概不通,若是在战中袶只顾读书,还请将军不要怪我玩忽职守。”
范袶的话让王翦放心了许多,手中的长弓也放了下来。
范袶倒了两杯酒,嘴里的咸豆子嚼的咔咔作响。
“我本是闲人,家父去后,整日在家中赋闲,无大志。将军可知,此次监军是何人推举在下?”
“蔡泽”
“不错”范袶放下手中酒杯:“但却是相公和蒙老将军一同推举。”
王翦手上一顿。
“将军长于军事,却疏于政事,我虽不长于政事,但也心知一些。在咸阳之时,意在于做一个富贵闲人,整日在家中饮酒取乐也是一件美事。几位大人知我胸无大志,但任监军一职最为合适。”
“我是一个沙场武夫,先生说话就不用藏着掖着。”
范袶饮下手中酒:“上党之地,沃土,于韩而言,无异于秦之巴蜀,将军取下上党,如同攻下韩地,天大的功事,战功可直逼蒙老将军和相公。但蒙老将军家世显赫,相公也是王室所出,将军扶摇直上,怕是朝中老候旧贵不愿。”
“都是为了大秦,怎会有这些弯弯绕绕?”
王翦一时无言。
“沙场险恶,但也恶不过人心。”
“武安君自左更功至大良造,于七国无敌,却输于人心啊。”
王翦怒目相向:“若不是范雎,怎会如此?”
纵使是被提及先父,范袶也没有怒意,只是苦笑。
“武安君功高镇主,大军不认王只认将,家父也不过是推出来的棋子罢了。掌控着棋子的,是那些老侯,上卿、大夫,甚至是王上。”
王翦无语,他想不出来反驳的话。
“将军可以把在下当作一枚棋子,是代王、相公、蒙老对那些老侯旧贵的妥协产生,家父与将军旧友有怨,在下就是放置将军用以限制。不过在战事时,将军将我这枚棋子放在帐中,必不会生乱。”
王翦闭上了眼:“昔日,武安君曾言,平定六国之后便辞官周游,饮酒寻乐······唉!故人音貌,至今尤在。”
范袶无言,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若今后呈与王城帛书中有将军不中意之言,还请勿怪。若非如此,粮草援军都怕是要多等上几个十日了。”
“先生是君子。”
“我不是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在下不愿。”
范袶走出营帐,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将军也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角色。
“他娘的,老子多少天都没尝过酒味了,也不给老子留点。”
然后就是一阵咔吧咔吧的嚼豆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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