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倾先是怔怔,而后毫不犹豫地从柜子最下层摸找出一件物事,将柜门阖上后便朝窗户方向走去,伸手去将窗户上的闩子闩严,随后便走出了屋子,不再在这屋子多做停留。
君倾将屋门掩上后在门前稍稍停了停脚步,双手在门环上摸索一小会儿后才终是离开这屋子。
黑暗里,君倾那双如墨潭如暗夜一般的眼眸中除了黯然,便是悲伤,再不见方才的淡漠。
方才只顾想着阿离以致一时忘了这间屋子,幸而小黑提醒他,她朝这屋子过来了,他已是及时过来,她当是堪堪进得这屋子而还未来得及将这屋子走过一遍看过一遍才是。
他不能让她进到这间屋子,更不能让她看到了屋子里的东西。
她会不由自主地走到这屋子来,她会在忘了所有之后还寻到阿离来,可是证明她的心里……还有着这个家?
这个家,可是一直都在她的心底,埋得深,致使抹不去,未见时不觉有何,而一旦见着——
她又可是一直在想着这个家,想着回家来?
可他——
可他却不能让她想起这个地方想起这个家来。
这是他们的家,他与她一齐亲手盖的屋子,亲手围的小院。
她离开这个家太久太久,如今她终是回来,他却不能让她想起这个家,不能想起阿离,更不能想起他。
忘记他,忘记这个家,她便不会有苦痛。
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能为她做的。
若非阿离,这个地方,他永不会让他人来,更不会让她来。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从没有假若与退路可言,既已来了,再离开便是。
如何来,便如何离开。
什么都未带来,便也什么都不要带走。
这所有的罪孽苦痛,由他自己一人担着便好,哪怕永世不得入轮回井,他也无怨无悔。
君倾走到了东边屋子的门前,然却未进去,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夜的声音,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
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到这儿来了,从他明白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山坳里的那株海棠树下时,从他明白她再也不会自己回来这个家时,从他在海棠花开得正盛的那株海棠树下抱起阿离时,他就再也没有到这儿来过。
她已离开,她已不会再回来,这儿在他心里,就不再是一个家,而只是一个小院而已。
既已不再是家,又怎能让人想要回来。
所以这个小院空了很久很久,他当时一怒之下曾想一把火将这个“家”给烧掉,可当火把在手,他又如何都忍不下这个心,因为他还心存幻想,幻想着有一天她会回来,会站在这院中他们亲手种下的海棠树笑吟吟地唤他一声阿兔,会一如从前那般一与他在一起便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唠唠叨叨的像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
是以他留着这个小院,让阿灰和阿深代他看守这个小院,不让任何山兽靠近,更不让任何人靠近,以及……为他心里还有的那一点点幻想残念,等着她回来。
如今,小院还在,时隔四年多,他回来,她也回来了,但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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